王东岳先生为中国的独立学者,约二十年前,就以《物演通论》一书独创了属于自己的完整而全新的哲学体系。他是中国最早的生物学硕士,虽然当时的导师很器重他,觉得他悟性极高,也因此希望并愿意帮助他出国深造,但他真正的兴趣爱好是哲学,他的任何学习,包括中医、西医、生物等专业学习,从结果来看,都只是辅助他完成其哲学研究,用先生的话说,他是把医学院当哲学院来读的。


王东岳先生的父亲是哲学教授,也是中国传统文化浸染下的老夫子,所以先生从四五岁开始就读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文学和国学造诣极深;而后又读了大量的西方哲学书,尤其文化大革命时,无聊的工作让其有大量的时间专注于读书,对哲学的兴趣越来越浓,从而打通了西方哲学史。


文化大革命以后,先生考上大学学医、学生物,以此具备了精深而专业的自然科学知识,有了做哲学的基础。为了做哲学,他在大学的图书馆层层打通了科学史:为了理解生物的本质,他学习化学;为了理解化学的本质,他学习物理。做哲学的基础离不开自然科学,否则你连需要整理的信息增量都无法调动;也离不开对于整个人类文明史的理解,打通科学史、西方哲学史是基础。


在这个时代,专业越分越细,职业越分越细,这本身就是社会结构化进程中智质分化的具体呈现。而哲学家不仅需要有一两门精深的专业知识(至少一门自然科学一门哲学必须达到专业化的精深),更要有打通各专业的追溯知识原点的归一能力。


先生自幼酷爱读书,是常人的阅读量的无数倍,知识博学到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地步,且深入思考、融会贯通;也正是基于国学、西学的全面贯通,先生完成了自己宏大的哲学体系《物演通论》,在最底层的哲学层面上有效兼容了原初思想大相径庭的东西方文化。


《物演通论》以137亿年的物演尺度为视角,缔造了一个现代本体论哲学(或宇宙)模型,一改人类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文视角,回答了人是什么、精神是什么、社会是什么这些终极的哲学问题;以生物学破解机械论的思路,以西方科学信息为认知基础、用西方论证方式论证了东方的“天人合一”思想,是对老子“道”的现代注解。


老子的“道”在《物演通论》中就是“递弱代偿”的物质演化规律和包括人在内的万物的自戕式求存方式。


所谓“递弱”指演化进程中存在度递弱,存在度指存在物持恒稳定状态的度量表达,是存在的本质。


所谓“代偿”指演化进程中存在能力、存在样态或存在物的属性焕发状态,度量表达为代偿度。


代偿度随着存在度的递弱而反比例递增呈属性丰化状态,具体包括结构属性递繁,感应属性增益、能动属性增强等。存在度和代偿度共同构成宇宙常量“存在阈”,“存在阈”是万物存在的基本阈值。


万物皆以“求存”为唯一的根本目的和意义,而代偿性属性趋于繁华的求存手段本身就是存在度递弱的本质彰显。


简单的说,物演演化进程中,所有具体存在都会失存,无论个人、社会、星球或者其他任何物质存在,要么因为代偿不足而立即失存,要不因为代偿满足在进化中慢慢逼近失存,因为每一步代偿度的实现就是存在度递弱的表达,即自身缺陷的放大。简述如图:


递弱代偿原理图.png


人类作为分子编码下的碳基存在,缺陷最深,故成为代偿的先行者,即成为物质衍存区间的最后衍的存在。宇宙的物质演化运动都在存在度趋近于1和存在度趋近于0的有限衍存区间衍动,万物都在这个区间求存,物质演化运动本身就是存在求存的结果


人也是自然求存的结果,哲学作为人类的代偿也是人类求存的结果。包括人在内的万物都“唯求存在”。哲学家就算自己因不能求存而饿死,其缔造的哲学还是为维护人类生存而存在的。


本书回答了哲学史上遗留下来的一系列问题,把世间万物包括精神和社会都统一于递弱代偿的物演规律之下,精神认知由以成为精神载体的感应属性,被精神载体在物演衍存中的存在度决定,社会由以成为“物态结构演化或生物生机重组的自发序列”而非“人为的产物”。


只有把人类还原于万物之中,人类才能清醒意识到自己在自然界中的终末衍存位置以及发展途径和最终归宿。这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尤其对于西方只有单一进步论的文化是有益的补充,因为西方虽然有人敏感的意识到了西方文化带给人类的灾难,如电影作品中无数对人类灭绝的假设与思考,如后现代主义对罗格斯中心主义的批判,无不是当下对科学负面效应的反思和人类危机程度越来越严重的体察。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在现有的西方文化中永远找不到答案,而王东岳先生的递弱代偿基础理论,作为一个证明体系能够给出清晰的答案:人类的一切知识只具有代偿求存的作用,与对象是依存对应关系而非本真反映关系。


知识的有效性在于我们的感性逻辑、知性逻辑、理性逻辑是一脉分化派生的,其内在规定性统一;理性逻辑是建立在感性逻辑、知性逻辑素材上的具有先验规定性的逻辑形式,它们是全通系统,也即融洽系统。


随着感应属性增强,信息量不断增加,知识(即广义逻辑模型)发生变革,通过证明(即广义逻辑证明),达成三洽(自洽、他洽、续洽),表明新知识成立,广义逻辑模型与客体达成有效依存,即正确有效。人类知识的本质与客观世界无关,只是人类衍存位相的反映,知识代偿越加速膨胀,只表达了人类越临近那个存在度趋近于零的失存临界点。(这是结论,具体证明还需要看书)


《物演通论》的“递弱代偿”原理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熵增原理在质量态物质世界的表达。具体来说,整个宇宙的物质演化是从存在度高的物质存在流向存在度低的物质存在。物质演化中存在度递弱的本质可以概括为质量递减、时间递短、衍存条件递增、变化速率递增、“自在”程度递减、“自为”程度递增六个指标来确证。简述如图:

宇宙物质演化存在度递弱.png


如原子进化中元素周期表上92号元素的存在度依次降低;分子进化中从无机小分子到有机高分子、到生物大分子存在度依次降低;人类社会的进化中南方古猿生存了1600万年、直立人生存了300万年以上,据说已全部灭绝,现代智人仅仅生存了14万年左右,他们就全面进入了在生物史上前所未有的、迄今不过一万年左右的“文明生存态”。


文明是人性流淌的结果,而“人性是物性的绽放,人道是天道的赓续”,人类文明的发展规律依然是物质演化规律的表达。


《物演通论》解决了达尔文不能回答的两个问题:第一、既然最适者生存(最适者生存这句话暗含着最适者最具有生存优势),为什么适应程度越高的物种,灭亡速度越快?也就是说物种的系统寿限问题被达尔文忽视了;第二、既然基因突变是随机的,为什么自然选择是定向的?


就是说大尺度上看,物种的演化一直是向着属性越来越多、能力越来越强、文明程度越来越高的方向运行,或者用达尔文的话说叫适应性越来越强的方向运行。如基因突变下的先天愚型和多毛孩儿,前者没有父母的额外照料无法存活,后者没有配偶使得其变异基因得以遗传。自然选择必然将这种返祖的变异淘汰掉。


目前很多学者包括生物学家仍然认为物种变异是随机的,实际上在大尺度上这句话不成立,因为自然选择或物种演化一定只有一个方向,即存在度递弱的方向。


达尔文的问题在于他没有建立起宇宙分化的矢量概念。很显然,他把现象当成了本质,因为一切物质的属性都只是表层代偿的表达,代偿的假象掩盖了本质上存在递弱的真相,在物演进程中,存在递弱才是决定代偿递增的本质因素,所以他无法回答为什么属性越多、能力越强的物种灭绝越快;为什么文明越发展系统危机越深重(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明确这个问题),解决危机的过程恰恰是加重危机的同一过程。


如果说《物演通论》用纵向思维下“递弱代偿”的统一规定性使“认识论”和“本体论”合一,那把社会纳入这个统一规定性下的物演序列就是对人类社会学的重启。在《社会哲学卷》中,社会存在是自然存在,社会结构是自然结构。递弱代偿的自然律在人类社会依旧充分表达。

既往哲学家、社会学家,还有马克思都把“社会”视为“人类社会”,无论是否加上“人类”这个定语,其义都暗含其中。但是上个世纪后半叶,社会生物学的出现,让我们明白人类社会是从动物社会中增长出来的。这是很重要的启示。但生物社会学并非没有真正解决社会的认知问题。《物演通论》以哲学角度重新演绎社会通论。


宇宙物质的弱化过程就是分化过程即残化过程,分化后的残体寻求归一,达成感应属性,分化体或残体通过感应属性达成的依存形式叫结构。一切结构都是自然结构,它依循“粒子结构→原子结构→分子结构→细胞结构→机体结构→社会结构”的代偿路径而重叠发展。


故,所谓“实体”就是“结构实体”的简称,所谓“结构”就是“代偿结构”的简称。如此大尺度展开讨论的目的在于从根本上揭示社会现象得以产生的源头,也就是要重新探寻社会学的外延边界,甚至重新界定社会学的概念内涵。


卷二的感应属性增益原理导源于卷一的递弱代偿衍存原理,通过感应属性增益原理达成社会结构的生存性状耦合原理。也就是说,属性和结构是一体的,是同一原理一脉派生而出的自然存在。


一切存在都是结构存在,如粒子有粒子结构(夸克是强子结构中的东西,实验中无法打出自由夸克)、原子有原子结构(质子、中子、电子构成原子)、分子有分子结构(通过化学键即电子层能量云的分布构成分子结构),再往上是分子构成的细胞结构、细胞分化构合成有机体结构,机体残化构合成社会结构。


这一脉相承的衍存关系就能说明社会结构也是自然结构,人类社会也不过是社会结构的组成部分,即人类社会不过是机体残化到人类阶段的社会组分,换句话说,社会是宇宙物质结构化进程的终末代偿形态。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不过是物质结构属性、能动属性、感应属性的扩展。


也就是说,把社会视为一种结构,社会存在了137亿年,因为一切存在都是结构存在。社会的概念由此重建。但因为无机物结构作为死物的聚合结构相对简单,不需要探讨,而作为活物的社会组织更为复杂,所以卷三还是以38亿年尺度的生物社会角度在探讨社会。(具体的探讨只有看书了)


《物演通论》通过自然哲学卷、精神哲学卷、社会哲学卷,三卷合一,表达了同一物演进程,同时,人类问题不能通过发展来解决在三卷中充分显现:


1、自然哲学中的代偿佯谬表达了代偿的终极无效性,即代偿的特点是内在补偿,越补存在度越失;


2、精神哲学中的认知武断或失真,说明广义逻辑失洽的必然,即人类的认知不断地被“怀疑”或“探究”性反思所取代,直至所有学问、学说、学术或思想理论一概进入方生方死的茫然之境为止(如正在显现的高速知识更新或曰“知识爆炸”情状),此乃广义逻辑最终引领载体失存的外在表现。这是理解“一切属性代偿包括感应属性代偿终将趋于失效”即所谓“无效代偿论”的范例;


3、社会结构的越来越复杂,结构致密度增加就是结构残化的组分增加,每个个体的存在度越来越趋近于零,不得不越来越紧密的联构其他残体。最后的社会结构成为人类不得不依赖却最依赖不得的脆弱存在。这是人类最后的社会困境。


全书三卷最后都聚焦在存在度趋近于零。而且人类通过提升智力和繁化社会结构无法拯救自身且反而使自身存在度更低,但这又是人类仅有的手段。这个困境显示着人类文明的系统危机。这是纯理论纯逻辑的推导。至于现象界的系统危机从环境污染、生态破坏、核武器到人工智能处处彰显,都是这个原理的现象形态。


《物演通论》缔造的新的世界观、价值观,对当下的人类极具意义,如库兹韦尔《奇点临近》中指出2045年可能是人类永生的新奇点,此种乐观理论占思想界的65%,另外35%认为这是人类的灭亡点。在没有基本论证的情况下悲观、乐观皆为猜测,而王东岳先生的《物演通论》正好完成了悲观派的逻辑证明,即人类科技高速迭代发展的结局只有一个悲观结局。


这和政治、经济没有关系,仅是人工智能这个技术进展就已经对人类构成重大威胁,还不用说先生在《人类的没落》中叙述的整个人类的各方面危机合成的系统危机。人类置这个问题于不顾,而讨论这个问题以外的其他所有问题就如同苏联崩溃以前整个学界在讨论西红柿的成本一样荒唐。


按先生对人类文明史的理解,人类文化经历了四个阶段:前神学阶段、神学阶段、哲学阶段、科学阶段,这四个阶段有各自的特点和价值,各自与其发生的生存结构、地理环境相匹配,都是人类在不同衍存位相上的智质代偿。


中国的国学是目前仅存的前神学文化,表达为人在自然之中,天人合一,其保守的特点是中国全封闭状态下、相对稳定相对原始(农业文明)的生存结构的有效表达,其价值在于作为人类的最初文明,更接近本真,把握住了文明的整体性和正确的价值走向即保守倾向。西学包括后三个阶段,是丢失了前神学文化基底的,沿着神学、哲学、科学快速发展的进步论思想文化,其激进的特点是其在全开放状态下、越来越不稳定相对发达(工商文明或半农业半工商业文明)的生存结构的有效表达,其价值是对西方生存状态的有效代偿,却不明白其激进只是无法维持保守本质的无奈。这种文化形态也是物质演化中“愈原始的存态愈偏于保守,愈发展的存态愈偏于躁动”在文化层面的表达。


人类的理性是自然赋予人类的求存能力,但西学的纯逻辑务虚是对理性的过度调动,加速了人类的智质分化与逻辑变革(文化的发展就是智质的分化),由哲学到科学快速嬗变,相对应的自然是人类依存条件的增加(欲求的膨胀)、社会化的程度增高(智质分化需要进一步达成的社会构合),实际上就是存在度的降低。


在表象上科学有利于人类的生存即达成人类需要的代偿,如科学养活了地球70亿的人口,但正是这种数量上膨胀需要人类整体付出生存时间上的代价,因为人类代偿度的增加就是其存在度降低的表达。


西方其实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因为底层文化的缺失,无法从根本上阐明文化发展的原因和本质,所以至今还是持有进步论。中国因为国学的保守素质,使得中国几千年停滞不前,维持着比西方更高的存在度,但当地域界限被打破,西方入侵中国,改变了中国的生存结构,中国就必须迅速提高自己的代偿(全盘西化)才能求存。目前,全球一体化,使得整个人类在生存结构上成为一个整体,大家都被裹挟在这个整体中,所有国家都不得不追求进步以求存。


《物演通论》基于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刻理解,沿着前神学、神学、哲学、科学这个智质分化的完整路径回溯从而明确了文明的本质(就如同沿着无意识的细胞膜上的极化反应、潜意识的直观感性和低级神经中枢下的本能知性、显意识的高级神经中枢下的理性这个感知分化的完整路径回溯才能明确精神的渊源和本质),以137亿年对宇宙演化的大视角重启了对世界对精神对社会对文明的全新解读,有望纠正人类一直错误的偏颇,完成理性代偿中文化发展对人类生存的维护功能。


王东岳先生的“递弱代偿”理论作为世界观是最深层的基础理论,发散开来,在社会各个层面,无论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健康、艺术,都可以达成相关理念的重塑。先生从137亿年宇宙演化的视角以人类全体的存亡得失为对象审视,在《人类的没落》一书中为下一期人类新文明明确指出了其可以努力的逻辑路径,如取缔国家,改变人文理念等。


当然,人类文明从来不是人类选择的结果,须知,“递弱代偿”理论本身的发生也是自然发展、人类递弱、知识代偿到一定程度的纵向下的必然与个人条件正好具备的横向偶然的结果。唯有人类的生存形势需要这个理论,面对人类的问题,用肌肤也能感知到这个理论的益处的时候,它才能成为主流。